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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沉如水:“信不过我?”沉默一瞬不知为何又笑了,将狸奴从怀里拎出来扔给她,狸奴冻得缩成一团,他干脆将裘衣解下来罩在商遥身上,连猫带人一块裹住。商遥挣扎着想解开,却被他按住了,还十分细致地拢好,领口一圈白色的绒毛,她本就是倾城颜色,被这华服一衬,更显雅致雍容。
“亭长挑剔得很,你这一副酸儒书生的模样,还没进门指不定就会被拿鼻孔看人的亭长给轰出来。”
商遥没吭声,垂下的眼角里却忍不住含了笑。
“往前直走到头,最气派的屋子就是亭长家,我先走一步,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临走前还顺手拿走了她的面具,“带着面具遮遮掩掩的欲盖弥彰,不如不带。”
商遥呆了一瞬,闷闷地笑起来,心尖颤得厉害,目送他走远,回头一看前面的路,日光融融,地上的冰凌被融化,弄得整条巷子泥泞不堪,他这是怕弄脏了锦衣华服才及时抽身而退吧?
商遥按着长安侯所说的来到亭长家,一报上名字,立即被人热络地迎了进去。如长安侯所说,亭长是个眼高于顶拿鼻孔看人的,但因自身所处是个小地方,眼光和见识都有局限,乍一见见商遥步态轻盈地从照壁后走出来,白衣素发,清丽的眉眼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就是个子有些矮,不过没关系,浓缩的都是精华,就像他一样。忙趋步上前,连说话都客气了三分,:“我听长安侯说先生厌倦了浮世繁华,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才会来我们这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啊,先生暂且住下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商遥重重咳了一声,有些不适应身份上的转变。
一切像是早已安排好,亭长家就两进院落,前边是客厅,后院是寝房,两侧有廊屋,专门收拾出一间让商遥居住。亭长待她如上宾,商遥觉得格外心虚,心虚之余她教起书来格外卖力用心。可亭长的儿子却不如他爹那样有礼数,才四岁,古人习俗,取贱名好养活,亭长的儿子小名阿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霸道起来简直无法无天,皮得让人想揍他一顿,商遥说一句他能反驳十句,最令人发指的是他总是趁她不注意偷偷逮住狸奴单手拎着它的尾巴倒掉着,狸奴痛得惨叫,可因为身体倒掉着,毫无反抗之力。商遥看着心惊肉跳,不止一次从阿犬手里救下狸奴,她觉得自己身为他的老师教育几句并不为过,于是温柔地呵斥了几句,小家伙扭头就去告状了,他娘听了一笑置之,大有随便训没关系的样子。
商遥也就安心了。
古代娱乐贫乏,这么偏远的地方更是没什么娱乐,倒是盛行饮酒赌博。亭长也颇好风雅,闲暇时会邀商遥博弈,商遥说自己不擅长,亭长却以为她是谦虚,可到底也不勉强她。
日子突然变得无比闲适,以前在王家,商遥还能看书,可这里的藏书贫乏得可以,而且大都是她没有兴趣的。好吧,这些她都能忍,不能忍的是这里的伙食,味道寡淡到如同嚼蜡,这简直是变相地逼她减肥。
逼不得已只好自食其力。作为一枚资深的吃货,她的厨艺还算可以,一般的家常菜都难不倒她,古代除了生火麻烦些,炒菜熬粥什么的小菜一碟。小试了下身手,意料之中的不错。亭长和亭长夫人十分讶异她竟然有这癖好。
适夜,大家都已入睡,古人晚上睡得早,商遥却不习惯早睡,就着微弱的油灯看了会儿书看得头昏眼花,她揉着眼睛下了结论——做出囊萤映雪,凿壁偷光这些事的主人绝逼是高度近视。
商遥索性扔了书跑到厨房去钻研厨艺,捣腾半天才出来。院中树影婆娑,她踩着破碎的月光慢悠悠地打算回房,余光里瞟见低矮的墙头上一团黑色的身影,她吓得跳起来,那团黑影轻松一跃跳下来,她在月色下仔细分辨那道修长的身影,看着他走到她面前,熟稔的口吻:“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穿了一身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眉眼却被月光映得格外清晰。商遥惊讶到不行,“你怎么来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笑容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炫目,将盘子往他跟前一递,“我刚做的粉面蒸糕,要不要尝尝?”
“你做的?”长安侯似笑非笑,“能吃吗?”
商遥想到他出身富贵之家,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渐渐敛了笑容,语气轻快道:“那就别吃了。”
不理会她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他径自拿起一块,“你亲手做的,再难吃也要尝尝的。”这一句让商遥很受用,不过下一秒又听他中肯地评价,“本身不是多美味的糕点,不过你做出来的似乎要好吃那么一点。”顿了顿,又问,“这里没有厨子吗?还要你亲手做?”
商遥说:“可能我比较挑嘴。”推开房门,摸着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她没打算点灯,跟他同处一个空间她都觉得局促,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到谁,正好可以免去尴尬。屋内简陋得很,没什么家具。他姿态闲散地倚,细碎的月光洒进来,柔软地铺开。四周沉默得只能听到两人得呼吸声。
静静的月光中她看到他将一个黑色的包裹搁到她身旁,她心中一动:“什么?”
他轻描淡写说:“几本闲书,拿来让你打发时间的。”
商遥怀疑自己听错了,脑袋放空了很久脱口道:“那谢谢你了。你还有别的事吗?”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其实她是想问:“你是办别的事顺便给我送书呢,还是专门给我送书呢?”
可这话听在长安侯耳里就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长眸扫过来,一派寂然,随即又淡道:“没事了,你睡吧。”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
商遥摸着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茶壶里的水冰凉冰凉的,浇去了心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她神思格外的清明,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长安侯是为什么呢?如果说前些日子她还懵懵懂懂,毫无所觉,那么她现在明白了。他这些时日来处处帮她,当然,在凉囯,他也处处帮助她,但始终隔了距离,完全没有眼下这种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令人暖到骨子里的呵护。更不会做出半夜爬墙只为送书给她解闷的这种外人看起来荒唐其实当事人觉得浪漫得没边的举动。
她孤苦伶仃的,以他的身份没有必要与她虚与委蛇。她感觉得出来,他喜欢她。
撇开黛妃敏感的身份不谈,以她的容貌,想要让男人喜欢上简直轻而易举。
他也是那种容易被表相迷惑的男人吗?
哼哼,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不耻。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真的喜欢他,两人的身份横亘在那里,有作为的皇帝不会纳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为妃,当然更不可能让自己的臣下娶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为妻。况且他若恢复记忆,躲她都来不及。
注定没法在一起。
☆、拓跋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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