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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深吸口气,“为何忽然着急提早婚期呢?”他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露出几分责难来,“原本说的便是明岁,我父亲母亲不愿提早,也可好好商量,伯母为何能说出那般不讲道理的话来,这哪里是诗书礼仪之家该有的行径?”
林昭又道:“我听下人说,你母亲亲口所言,是你想提早成婚?”
此言令薄宜娴面上瞬间涨红一片,她眼珠微颤,“我……昭哥哥,我也是害怕,你不明白,父亲获罪之后京城之中哪般议论我们,便是郡儿都与我少了来往,我……”
她抬眸望着林昭,泪珠簌簌而落,“我们订婚数年,昭哥哥亦明白我的心思,我未想的那般长远,我以为昭哥哥也愿意早些成婚的,因此我才不曾阻拦母亲……”
见她哭的这般伤心,林昭再多责难也不好对她一弱女子发作,再想到两家的确定亲多年,薄家若不出事,在京城众人看来也是一段美谈,而薄宜娴自小便待他颇用心思,他也看在眼底,而如今薄家如此境况,她想在家族危难时寻个依靠也情有可原。
林昭将喉头苦涩压下,“母亲如今卧床养病,近日我要侍疾,你们不必日日登门,其余诸事,等母亲好了再议,回府去吧。”
林昭说完转身进了府门,薄宜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而后才抬手擦了擦眼泪,她面上伤心悔痛散去,而后浮出几分漠然的怨色,薄逸轩在旁看在眼底,莫名觉得有些古怪,他是陪着她来致歉的,先前见她哭的伤心,只让人觉得她万般懊悔不该逼迫林氏,可此刻,他却觉得薄宜娴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般自责。
楚氏的病并非朝夕,调养起来也颇为不易,程蕴之第三日来时,仍然独自前来,而林昭为了侍疾告假在府中,仍由他来接待程蕴之,这日看病完送走程蕴之,林昭便坐在楚氏房中发起怔来,楚氏看在眼里,心疼更甚。
这日晚间,林槐归府,一家人在一处说了一会儿话,林槐见林昭面有疲色,便令他先去歇着,林昭面上应下,出门却往厨房去给楚氏拿今日最后一道汤药。
内室里,见林昭走了,楚淑宁才泪盈于睫的道:“林槐,这可怎么好,昭儿对宜娴似也无真心喜爱,只是他自小认下这婚约,只想遵父母之命罢了,可你我偏偏又为他选了这样的亲事,以后岂不要害了他——”
林槐沉默不语,几日间更好似苍老了两分,楚淑宁叹了口气,“我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初蕴之刚回京之时,我们便将当年的亲事改回来,岂非少了这般多的纠缠?”
楚淑宁回想起来,“昭儿虽非自小便和幽幽一起长大,可我瞧着他对幽幽颇为热心,至少是喜爱这个妹妹的,幽幽的性子也比宜娴纯然些。”
“当年的亲事到底怎么回事,宜娴是知道的,此番她着急成婚,只怕也是和她母亲一样生怕生出变数来,早知如此,当年你我就不该换亲,这些年若还是与幽幽定着亲,哪怕我们等不住了换成别家姑娘,也比与薄家大房攀扯上好。”
林槐叹气,“眼下说这些,已是来不及了,蕴之当初说再也不追究此事,那便是真的不追究,你也看到了,如今我们与薄氏大房闹出不快,他却不多置喙,这便是要置身事外。”
楚淑宁想到此便会懊悔的心痛,正要抬手抹眼泪,却一眼看到了内室门口从外头落进地上的影子,她心中一惊,连忙喝问,“谁在外面?!”
脚步声响起,很快,一脸惊疑的林昭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林槐和楚淑宁面色微变,而后便听林昭语声艰涩的问:“你们适才是说,当年与我定亲之人,本是若幽妹妹?”
……
薄若幽连着去衙门的第五日,刘瑶的案子终于定案,她虽不必验尸,却帮着文吏们统总文书卷宗,整日也忙的不可开交,这日吴襄将最后一份证供拿给她抄录,长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敞椅上瘫坐了下来,“可算将所有的人证物证找齐全了,两日之后过堂,而后便可判罪,这案子了了,咱们都好好歇歇。”
其他文吏们跟着应和,薄若幽却未说话,她一手娟秀小楷写的极好,由她抄录的卷宗总是显得格外工整严明,吴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看出来了,薄若幽这是在故意给自己找事做,想到这几日京城里的传言,他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
刘恒谋害刘瑶的口供出的很快,可要过堂定案,还需颇多证据。
如薄若幽所料的那般,刘瑶被禁足在水月庵之后,刘恒的确不止一次去过水月庵,二月末,四月初,以及六月初,刘恒都用不同的借口去过水月庵,所用的法子,都是让小厮假扮自己,自己扳做小厮行事。
二月和四月这两次,他一早知道水月庵那两日无人,便去了未央湖畔的花楼,包了两间客房住了两夜,趁人不备之时,令小厮留在楼中,自己则策马出城去见刘瑶,后来又与刘诩同去过一次,皆是为了安抚刘瑶。
刘家式微之后,家产之争便为重中之重,刘三爷心有不甘,做为儿子的刘恒自然也要帮着父亲暗度陈仓,此事被与刘恒生出私情的刘瑶知晓,自然也成了刘恒心头之患。
刘瑶被逐出族谱的事看似是府中隐秘,可两年之前的守岁祭祀乃是刘三爷安排,他掌握着宗祠内的大小钥匙,刘恒便是在那时看过族谱,后经探查,知道了刘瑶的身世,他性情多有顽劣,起初不过想捉弄刘瑶一二,谁知后来竟当真动了些许情愫。
他自未想过与刘瑶有个结果,可万万没想到刘瑶竟怀了身孕,他不敢闹出此事,也幸而刘瑶待他意笃未曾将他供出,可此事闹到后来,似乎再无个转圜之地,待到八月初,他本意只是想再去探望刘瑶,却不想那日生出争执,恼怒之下生了杀意。
事发之后他心惊胆战度日颇受折磨,为此还染上了黄金膏的毒瘾,便想着倘若刘瑶死了此事才算了结,却不想被衙门查出了真相。
吴襄这两日往未央湖畔跑了多回,那里是京城贵族们的销金窟,自然也是流言蜚语最盛之地,吴襄听到的最可怕的流言,竟是说武昭侯葬身西南,朝中秘而不发,只是害怕引得朝野震动,可实际上武昭侯的尸首已在路上,只等回了京城,朝廷才会想个不引争端的借口为他发丧——
听到此流传之时,吴襄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都无法想象霍危楼折在西北。
“小薄——”吴襄忽而开口,“刘恒说他并非早有预谋,你觉得可信吗?”
薄若幽这才抬眸,她点头道:“可信,那屋子在女尼们收拾之前,曾有过争执迹象,如果他早有预谋,至少这一点应该想到,他与刘瑶争执后杀人,而后恐惧逃走还算合理。”
薄若幽说完又垂眸誊录卷宗,吴襄叹了口气没再多言,等誊录完,日头已经西斜,薄若幽直起身子朝外看了一眼,心口又是一窒,这一日又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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